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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一二、悵情劍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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見雷嘯言語稍滯,莊嵐放緩了語氣,「雷護法既已來到江南,何不一同前往蘇州,也正好讓我等一盡地主之誼。」

他生性沈穩,為人做事都給對方留有餘地,這句話已是給足了臺階,然而雷嘯只是微微冷笑,並未接話。

一直沒插上話的魏興此時呵呵一笑道:「咱們就算想去,也怕沒命回江北啊。」

這句話一出,氣氛陡然凝重了起來,畢竟飛鷹堡與易水盟再不睦,也未到兩家明裏暗裏打打殺殺的地步。

沈紅冷哼一聲,「易水盟行事光明磊落,此次發英雄帖遍邀武林同道,唯獨貴派竟是如此小心,莫非在江南武林處處是對頭仇家不成?」

魏興仍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,回道:「不敢不敢,年餘前鄙派的吳誠長老喪命在江南,此事還未敢忘懷。」

莊嵐皺眉道:「我們盟主昔日曾親自修書與貴主人,說明了原委,何以今日舊事重提?」

吳誠那年為處理飛鷹堡事務而南下,既不是死在蘇州城中,也未與易水盟各地分會有所交涉。他的死因在江湖上眾說紛紜,有說是普通紛爭,有說是被殺手一劍奪命,但都與易水盟牽扯不上關系。不過是因為易水盟在江南武林的勢力大,而葉子昀時任武林盟主,才介入調查此事,葉子昀也抱病修書與飛鷹堡主人,彼時也相安無事,未起風波。

樊越在旁陰陰一笑,「嘿,我們堡主可以舊事重提,但有的人卻不能死而覆生了。」

此言一出,忽見眼前一晃,沈紅已縱步到了他們跟前,腰畔的寶劍也拔出數寸,寒光耀眼,雷嘯的瞳孔也猛然一收縮。

酒樓中一時靜寂無聲,連周圍人的喘氣聲都聽得清清楚楚。

隔桌相峙,雷嘯端坐不動,微微冷笑:「沈堂主這就想動手了麽?」

沈紅的眼中有怒火攢動,表情卻肅穆冷然,「冒犯盟主之人,決不輕饒。」

樊越為她氣勢所迫,一時竟也無法吭聲。

這時圍觀之人中,有人笑道:「他們敢與沈堂主動手麽?自家長老死在江南之地,都要怨易水盟的英雄沒給他們當保鏢——」話音剛落,就聽著一聲慘呼,那人以手捂口,指間鮮血淋漓。

樊越縮了縮手,但他的動作如何瞞得過高手的眼睛,何況他是飛鷹堡的兩大暗器高手之一,是江湖人皆有所聞之事。

沈紅心知飛鷹堡一行人裏以雷嘯武功最高,一直在提防他突然出手,註意力大半都放在了他的身上。樊越的動作又隱蔽,當她有所察覺,卻因距離太近而不及反應。若樊越是想暗算她,她有把握能夠避開,但暗器卻是沖著另一個方向去的,再想要擊落或是追上暗器卻是來不及了。

她與莊嵐幾乎同時趕至傷者身旁,俯身仔細查看,但見那人嘴唇磕破,一口門牙盡數被打落,雖無性命之危,但著實吃了苦頭。

此人名叫韓豫,是江南一個小門派中的弟子,他武功不顯,但為人豪邁,交友廣闊,這天正與三五知己在此地暢飲,不想遇上了這等事。他的朋友也非江湖中人,見此情形也是憤慨不已,一時也顧不得畏懼刀劍,就在那叫罵起來。

沈紅喚人來為韓豫治傷,她站起身來,一雙明眸鎖住了樊越,目光如霜如刃,與她目光相接之人俱是心中一凜。

沈紅的聲音也冷冽如冰霜:「雷護法,我今日定要向你這名手下討個說法。」

雷嘯的面上仍一派鎮定:「不過口角沖突,沈堂主何必小題大作?」

沈紅冷笑道:「口角沖突,何以出手暗算傷人?只要傷人者按江湖規矩賠禮道歉,我們江南武林同道也絕不會得理不饒人。」

雷嘯冷笑道:「易水盟好大的威風,江南武林道上的事,都要靠你們出頭。」

沈紅斬釘截鐵道:「即使傷的不是江南武林的朋友,而只是一個不懂武功的普通人,我輩也不能坐視此等恃強淩弱之事。」

雷嘯霍然站起:「人是雷某帶出來的,想要讓我的兄弟給人磕頭賠罪,那咱們手底下見真章。」

殺人不過頭點地,磕頭下跪在江湖中人看來,是極大的恥辱,適才沈紅也並未如此要求,雷嘯顯然是故意如此說,用意在擠兌對方,但沈紅卻分毫不讓。

「好!就按武林規矩,我來接這一戰。我若輸了,任你處置;若是贏了,就按雷護法方才說的,讓那人向受傷的朋友磕頭賠罪。」

羅隱的手也按在了劍鞘上,若非葉子昀就坐在身側,他只怕早已出手,而不會坐觀一觸即發的戰局。側頭看向好友,見他神情平靜,擱在茶盞上的手,卻已有很久不曾動過了。

如果說羅隱於他是知己,那易水盟的兄弟姐妹,於他卻如手足,因意氣相投而結識,卻如同有血脈相連。

羅隱站起身來,「我去打發了。」

葉子昀搖了搖頭,從案上取過筆墨,鋪開宣紙,就這麽寫起字來。

羅隱以往見多了他成竹在胸的樣子,但明明看出他心情並不平靜,顯然是在擔憂昔日的袍澤,可轉眼卻又從容不迫地寫起字來了。

他忍不住走到門前,透過門隙看著下面的情景。

莊嵐情不自禁地搶上一步,盡管他知道自己的武功與沈紅相仿,若是沈紅對付不了雷嘯,他也並無把握,但他既是男兒,理應擋在女子的身前。

沈紅輕聲道:「莊二哥,還是我來吧。」

雷嘯長笑道:「不錯!據說沈堂主的劍法可是舉世無雙,雷某早想見識了。還好這人雖去了,劍法卻未帶進墳墓不是?」

羅隱握在劍鞘上的手瞬間爆出了驚人的力道,只是無人知曉。他沈默了一瞬,對身後揮毫之人言道:

「沈姑娘的武功稍在雷嘯之下,但雷嘯也頗為忌憚沈姑娘的劍法,才會想激怒她。」

江湖皆知,易水盟中,靳言與沈紅二人,武功得葉子昀的指點最多。靳言天資最高,一身絕學都是葉子昀所授,而沈紅卻是唯一一位學到葉子昀的獨門劍法之人。

葉子昀一氣呵成地寫下了五十二個字,這才點了點頭道:「雷嘯打的主意雖好,卻是要失望了。」然後喚來夥計,讓他捎下去給那位黑衣女子。

雷嘯顯然是對沈紅的個性有所了解,有意激怒於她,卻不知沈紅所習的劍法與眾不同,若是帶點激憤偏執之意,反而更能發揮出劍法的真意。

葉子昀傳授沈紅劍法一事,有人說是因為沈堂主剛烈果敢,不輸男兒,與劍法相合;也有人猜因為沈紅是女子,功力比之男子稍有不及,故而葉盟主才傳她精妙劍招防身。卻無人知曉,這套劍法本就是女子所創。

昔年葉子昀游歷江湖,結識各方朋友,曾有過群豪聚飲至酣暢之際,即興以武會友。葉子昀以一套劍法打敗了在場之人,其中不乏當世的高手,也不過幾招之間就已敗陣,盡皆好奇追問劍法究竟。

葉子昀隨手在石上刻下了兩個字,然後乘著酒興將整套劍法舞了一遍,矯若游龍,寫意揮灑,觀者如癡如醉。

第二日,眾人酒醒之後再去看,只見那塊石碑被劈去了一半,只餘下了「長青」二字。

世人皆以為取自「碧空長青」之意,從此「長青劍法」之名傳遍了天下。

無人知曉,那劍法本名「悵情」,原是一名女子所創。

悵情劍法天下並沒有第二套,葉子昀所習得的一招一式都與教給沈姑娘的一般。但相同的招數,若是由葉子昀使來,卻與天下之人都不一樣。

羅隱雖見葉子昀使過這套劍法,但只覺疏淡寫意,閑適從容,故而也未解他方才之意。

沈紅握住劍鞘的手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,但她整個人的氣息卻分毫不亂,而氣勢更加淩厲了。

雷嘯緊盯著她的動作,正待伺機出手,一旁的魏興笑呵呵地上前道:「何須左護法親自出手,不如讓屬下會會沈堂主吧。」

雷嘯心中一動,他也想借機先看看沈紅的劍法,於是沒有出言阻止。

魏興上前一步,正欲拔刀,臉上的笑容卻僵住了。無論他使盡全身的力氣,刀卻像是銹在了刀鞘裏一樣,怎麽都無法拔出。

雷嘯的臉色又難看了幾分,沈著臉喝退他,對沈紅道:「此處施展不開手腳,沈堂主,我們去外面比試吧。」說完當先走了出去。

羅隱卻是看明白了,飛鷹堡的刀哪有這麽容易出意外,難怪這麽氣定神閑地寫字,原來是有人在為他「裝神弄鬼」,就算那胖子不節外生枝,他大概也會讓秦青想別的法子阻上一阻。

沈紅與莊嵐正待走出去時,忽聽的有人在後面喊,只見一位夥計氣喘籲籲地跑來,「沈姑娘留步,這是有位公子要小的交與姑娘的。」

莊嵐生性謹慎,眉頭微皺,待要伸手去攔,沈紅卻已接過了字條。

才打開看了一眼,她的手忽然就不可自抑地顫抖了起來。

莊嵐臉色遽變,搶上前一步,未等問出口,就見她擡起頭來,雙目中的光芒亮得驚人。

「雷護法,我向你討教一十三招,若不能取勝,甘願認輸,承認技不如人。」

作者有話要說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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